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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羚说瓷:明代五彩瓷的传承谱系与风格演进
发布时间:2025-07-24    浏览次数:15   
蔡玲玲谈古彩#13

把中国彩瓷推向世界,让陶瓷成为早期全球化贸易中最具标识度的“中国符号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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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代五彩瓷的传承与发展,是一个由技术积累、风格演化与制度推动共同作用的过程。从洪武釉上红彩的孤例,到宣德青花五彩的初成,再到成化斗彩的成熟、弘治刻花填彩的精致、正德白地五彩的异域风情,以及嘉靖、万历青花五彩的恢弘鼎盛,五彩瓷在明代完成了从萌芽到高峰的完整周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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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天启五彩凤穿牡丹纹军持(故宫博物院)

洪武初年,景德镇御器厂的建立,把“御用之瓷”与“匠籍制度”牢固绑定,也第一次为五彩瓷的孕育提供了制度温床。1964年南京明故宫遗址出土的白釉红彩龙纹盘,是目前仅见的洪武釉上红彩孤例:五爪红龙在灯光透映下两面叠合为一,矾红发色纯正,线条利落,已显露出明代早期对铜红呈色的精准控制。宣德御窑在此基础上,把青花与矾红同绘于一器,青花勾勒、矾红点染,形成“青花五彩”雏形,既保留了青花的幽靓,又增添了釉上彩的鲜活,为成化斗彩奠定了技术与审美的双重基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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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洪武红彩云龙纹残盘(南京博物馆)

成化一朝,御器厂工匠将宣德“青花五彩”推向极致,创造了“斗彩”这一后世公认的五彩高峰。其工艺路径是:先在生胎上以进口苏麻离青勾线,罩透明釉高温烧成后,再在釉上按青料轮廓填红、黄、绿、姹紫、孔雀绿等低温色料,二次入窑烘花完成。孙瀛洲先生曾以“鲜红艳如血,杏黄闪微红,姹紫无光而浓,孔雀绿浅翠透明”描述其呈色。尤为重要的是,成化釉上五彩确立了“黄上红”技法:先于主纹部位平涂黄彩,再罩矾红渲染,使红色在视觉上更为厚实浓艳;这一发现纠正了《陶说》“黄上红始于嘉靖”的旧说,证明其源头在成化。成化斗彩以典雅、柔和、雅丽著称,胎薄釉润,纹饰疏朗,呈现出一种内敛而隽永的宫廷气息,直接决定了弘治、正德五彩的继承基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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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成化款斗彩灵云纹杯(故宫博物院)

弘治御窑几乎全盘承袭成化配方,却在装饰手法上另辟蹊径,首创“刻花填彩”。其工序是:先在生胎上刻出云龙、缠枝等纹样,施透明釉时留出刻槽,高温烧成后再于露胎处填以孔雀绿、黄、红等彩,低温二次烘烧。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弘治款“五彩云龙纹盘”即为代表:盘心刻划云龙,刀法深峻,罩釉后敷孔雀绿与黄彩,色层微微凸起,呈现浅浮雕效果。刻花填彩的出现,使五彩瓷在“绘”之外又添“刻”的语言,纹样与色层互为表里,标志着釉上五彩技艺的成熟与精致化,也为嘉靖、万历时期的繁复装饰提供了技术储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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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五彩云龙盘(故宫博物院)

  正德一朝,御器厂在延续成化、弘治工艺的同时,确立了“白地五彩”范式:不再以青花勾线,直接在莹润白釉上绘红、黄、翠绿、孔雀绿等彩,色彩对比强烈,视觉冲击鲜明。最具时代特征的是大量阿拉伯文与伊斯兰缠枝图案的融入——台北故宫博物院藏“正德红彩波斯文鱼藻纹盘”可作范例:矾红勾勒鱼藻,内填黄、孔雀绿,盘心书波斯诗句,回回纹样与汉地技法交相辉映,折射出正德帝对异域文化的特殊偏好。正德五彩胎质坚致,釉面肥润,制作精良,其题材与装饰的突破为嘉靖、万历五彩的绚丽繁复奠定了审美基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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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万历款青花五彩鱼藻纹蒜头瓶(故宫博物院)

嘉靖、万历两朝,五彩瓷进入全面鼎盛。御窑以云南“回青”取代枯竭的苏麻离青,青花呈色浓艳泛紫,与釉上矾红、深绿、黄、孔雀蓝、黑彩交织成纹,形成“青花五彩”新制。此时器形硕大,盘碗口径可达五十厘米以上;纹饰繁密,常见满池娇、龙凤穿花、道教吉语,主纹以红、绿、黄三色为主,青花退居蓝彩点缀,一改成化斗彩之典雅,而以浓烈华丽著称,被后世誉为“大明五彩”民窑亦空前活跃,产量激增,并通过葡萄牙、西班牙商船远销欧洲,对17 世纪荷兰代尔夫特锡釉陶产生直接影响,成为早期全球化贸易中佼佼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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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嘉靖五彩凤穿花纹梅瓶(故宫博物院)

从工艺层面考察,明代五彩以铜(红、绿)、铁(黄、褐)、钴(青花)、锰(紫)等矿物为着色剂,低温二次烧成;清代《南窑笔记》将其细分为斗彩、填彩、五彩三类——斗彩以青花勾线后填彩,填彩以青花双钩后填色,五彩则为纯釉上彩,不借青花。术语上,“五彩”并非固定五色,而是多彩之意,然“以红为主,无红不成五彩”;又因色彩硬挺、烧成温度高于粉彩,故又称“古彩”“硬彩”这一技术——语言体系的成熟,为康熙古彩的演进奠定了坚实基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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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万历五彩镂孔云凤纹瓶(故宫博物院)

综观明代近三百年,五彩瓷的传承发展并非线性递进,而是在宫廷制度、技术革新、市场需求与跨文化互动多重力量交织下的螺旋上升,不仅为清代迎来古彩的发展高峰奠定了基石,更是助力把中国彩瓷推向世界,让陶瓷成为早期全球化贸易中最具标识度的“中国符号”。